邹振东 厦门大学(毕业致辞播放量过亿！厦大“网红教授”成人礼再发声~)

亲爱的同学们：

我从一所名字叫“厦门”的大学，来到一所名字也叫“厦门”却还加了两个字——“第一”的中学。接到邀请，我第一时间的反应是：有必要搞这样的成人礼吗？记忆中，我的人生就没有举办过什么成人礼。谢天谢地，我总算是也成人了。

但认真想了想，好像也不尽然。我出生在江西井冈山茨坪镇，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“遥远的地平线”，四周都是大山，天与地的交界是蜿蜒曲折的群山，我看到的天际线都不是平的。为此， 我自创了一个词“地折线”。对地折线外的世界，我充满了无穷的幻想。

40年前的我，跟你们一样，成年的日子就是高考的日子。1983年高考结束的一个晚上，我从茨坪的一条小道走过，突然心意一动， 抬头仰望星空。我知道这一次我确定要离开这些大山了，我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，相逢我的爱情，最关键的是，且不说我的爱人叫什么名字，我现在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，这是多么奇妙的命运啊！当30 年过后，我还会记起今天这个夜晚，想起我曾经仰望的星空，想起我当时想过的一切吗？

这样想来，这个晚上就是我的成人礼。无边无际的满天星辰，为我举办了“一个人的成年礼”。

这个仰望星空的晚上，改变了我的一生。若干年后，我写下了这样的歌词：

这一天

我开始仰望星空 发现

星并不远

梦并不远

只要你踮起脚尖

……

后来，这首歌张杰拿去唱了，歌名就叫《仰望星空》。

再后来，2016年厦门大学毕业致辞上亿的播放量，让我“被迫”成了“网红教授”。在厦门大学的建南大礼堂，我对毕业生这样说：其实，大学最值得带走的不是知识，而是姿势—— 看！就是这个pose—— 45度角仰望星空。在大学，100个人中，99个人都是抬头看天空的人，难得有一个人低头看地下，这个人是出类拔萃的人。一旦毕业出了校门，99个人都是低头看地下，难得有一个人抬头看天空，他不是疯子，就是出类拔萃的人！

你看，“仰望星空”——我成年礼的这个意象，穿越三十多年时空，又走到我的眼前，并在亿万人中传播。

我不知道，今天在场的一千多名家长，有多少人经历过自己的成年礼。其实，我们这个年代的人，有无数人貌似都没有举办过什么像样的成年礼。比如作家刘震云。这个星期三，我给厦大本科生上课，放了一段刘震云在脱口秀大会的视频。刘震云谈到了影响他一生的两个哲学家，我打赌你们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字，这两个哲学家，一个是他妈，一个是他舅。

刘震云他妈不识字，他妈的她妈也不识字，所以刘震云说他家文化传播的链条非常脆弱。后来他妈在供销社卖酱油，不是打酱油的。为了学文化，就到书店买书，随便一抽，就是一本鲁迅的书。所以刘震云说：“我妈文化不高，但学文化的起点很高”。在读鲁迅的书时，他妈有了一个重大发现：当作家很容易耶！你看，大文豪鲁迅是这样写“作文”的：在我的后园，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，一株是枣树，还有一株也是枣树。这我也会写呀：供销社后院有两口缸，一缸是酱油，另一缸也是酱油。

刘震云他妈这个哲学家，给了刘震云最大的财富，那就是当作家的文化自信。只要努力，世界就是你的。但真正改变他一生的，是另一个哲学家——他舅。他舅是村里最有见识的人，他是个赶马车的，不仅去过县城，还去过新乡。新乡是个大城市。在刘震云快成年的时候，他舅跟他有过一次关于“人生大事”的炉边对话。他舅问刘震云，你聪明吗？刘震云摇摇头。他舅又问：你笨吗？刘震云又摇摇头。他舅说，完了完了，世界上就怕你这种人。聪明的人一辈子能过得很好，笨的人一辈子也能过得很好。你这种既不聪明又不笨的人，最麻烦。刘震云问那怎么办？他舅给他指了一条明路——“离开这个地方吧”。刘震云说，不行啊，离开家我会想家的，以后我会有乡愁。他舅说：你不离开，你天天都会发愁。刘震云一下就听懂了，听他舅的话就去当兵了。他人生第一次坐火车，在新乡站停靠的时候，成百上千的人下车，成百上千的人又上车，刘震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陌生人，世界原来这么大，刘震云哭了。

如此看来，刘震云和他舅的那一番谈话，就是他的成年礼。无论是像我这样的一个人的成年礼，还是像刘震云那样的两个人的成年礼，每个人的成长背后，一定发生过不可替代的成年礼。

所以，今天我如此羡慕，如此震撼，甚至嫉妒，你们有一个千人的成年礼。这是我们这一代人一生永远缺失的经历与记忆。不过，我要提醒同学们的是，你们要弄明白成年礼背后的意义是什么。不能让宏大的场面、神圣的仪式，替代掉你丰富的情感。一个成年礼，如果不能对你的灵魂重重地撞击、哪怕是轻轻地敲击，它就不是成年礼，而是一场hellokitty。

其实，成年礼就是你人生的一次闹钟，它提醒你要注意你人生最重要的一次改变。这个改变，不仅是生理和法律意义上的，（比如，在法律上，做同样的事，后果大不一样哦）而且是心理意义和哲学意义的。

这个世界上，只有两类人，一种是成年人，一种是未成年人。他们的区别在哪里？我的看法是，未成年人是自己的，成年人是世界的。迈过未成年人这道坎，过去，你是属于世界的；现在，世界是属于你的。就连你与父母的关系也会发生变化：过去，你是父母的；从今天开始，你要明白：父母是你的。

在40年前井冈山的那个晚上，在刘震云和他舅的那次谈话中，我们各自人生的闹钟响了，无论是浩瀚的星空还是遥远的外界，都在提示我们，我们即将走向另一个神奇的世界。从今天开始，你们也要开始相遇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美妙世界。这个世界将提供你们更大的自由，也赋予你们更多的责任；它需要你们更多的想象，也期待你们更多的担当。

易中天老师建议中国的家长，不要望子成龙，而要望子成人。龙是什么东西，它怎么可以和人相比呢？人性、人气、人品、人味，人，是多么美好的字眼，宇宙之精华，万物之灵长。各位亲爱的家长，我无比荣幸和你们一起，见证你们的孩子成为更好的人。

亲爱的同学们，人生的闹钟已经响起，让我们打开这道门，张开双臂，在那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里，飞得更高，看得更远！

祝福你们！

作者：厦门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南强重点岗位教授、博士生导师 邹振东

教授简介

邹振东，厦门大学人文与艺术高等研究院执行院长、舆论研究中心主任、新闻传播学院南强重点岗位教授，博士生导师，历史学博士，享受国务院特贴，国家“万人计划”哲学社会科学领军人才，全国“四个一批人才”，全国十佳百优电视理论工作者，“宝钢”全国优秀教师奖获得者。

（来源：厦门一中）

编辑 / 制作：罗菊熙

审核：郑武平 张敏